作为体育游戏的重要组成部分，篮球类电子游戏（以下简称“篮球游戏”）一直吸引着特定的人群。从上世纪 70 年代在家用游戏机和街机上出现的最早篮球游戏雏形（如 1974 年的《TV》和 1978 年的《NBA》），到《NBA Live》和《NBA 2K》的激烈竞争，再到目前手机上能够给人带来良好体验的篮球游戏，篮球游戏现在已经到了比较成熟的阶段。那么，篮球游戏为何能吸引玩家呢？当我们玩篮球游戏时，我们在玩什么呢？

情感“再现”——篮球比赛中的情感体验

对于很多玩家来说，篮球游戏有着特殊的意义，体验篮球游戏的初衷就是热爱篮球的初衷，其中涉及了很多情感体验，竞争和对胜利的渴望成为了选择篮球游戏的驱动力。以热门篮球游戏《NBA 2K》为例，热衷篮球游戏的玩家应该对《NBA 2K》系列游戏并不陌生，自1999年第一版发布以来，《NBA 2K》系列陪伴玩家走过了25年。这款游戏是对NBA比赛更加真实的还原，从五大位置到技战术内容，游戏的方方面面都源自真实的篮球比赛。此外，游戏的内容每年都会或多或少的有所改变：球员是否还在联盟，是否处于巅峰，整个赛季的状态等等，这些都会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整。游戏中还有丰富的玩法模式可供选择。但无论怎么玩、玩什么模式，游戏的主要内容基本都是基于目前的真实NBA比赛模式，再加上不断提升的画质和不断打磨精进的操控体验，无一不让玩家沉浸其中，让玩家“仿佛”正在玩一场真实的篮球比赛。

表面上看，我们玩NBA 2K所获得的乐趣，一部分来自于我们与NBA等世界顶级联赛之间的距离。球星们拥有爆发性的运动天赋和身体素质，高质量的比赛可谓赏心悦目。即便是最强大的篮球迷，也无法亲身涉足这一领域。NBA 2K正是这一“梦想”在电子和想象层面的实现。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释我们为何享受它。其实，篮球游戏所提供的满足感，应该来源于真实篮球中的情感：完成高难度动作时进球的喜悦，压哨逆转时不由自主的欢呼，被严密防守时的渴望和忐忑，面对实力远胜自己的对手时被拒之门外的无助……这些基本都是真实篮球中情感的投射。篮球游戏玩家不仅仅是在玩游戏，更是在比赛。虽然从运动心理学的角度看，成就目标中存在着所谓的任务导向与自我导向，而两种导向在实现目标的途径与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1]但就竞技体育本身的目的而言，没有什么比胜利更令人欣慰，也没有什么比失败更令人沮丧。人们在运动时，甚至会被激情所淹没，进入狂喜状态。篮球比赛重现了真实的篮球运动场景，以直观的方式让球员感受到篮球运动所能激发的情感。但这只是简单的结论，背后的原理还需要具体分析。

我们先来说说篮球运动中能够影响情绪的要素。第一是规则。篮球规则是指篮球比赛中使用的各种规则，它不仅包括比赛的定义和比赛的一般规则，还包括技术犯规、干扰球、违例等比赛细节的解释。[2]这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的，规则是限制，更是自由。篮球规则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让比赛更加顺利地进行，另一方面是约束参与者的行为。从主观的角度来说，“规则是固定的，人是灵活的”。规则是人具体应用和实施的，因此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变化。特别是当运动员对规则的理解与裁判的判断不一致时，对情绪的影响往往更为直接。其次是技战术层面。技战术能否发挥出来，不仅是影响比赛胜负的因素，也是影响参赛者情绪的重要因素。当技战术发挥到极致，做出变向、上篮等高难度技术动作，同时战术流畅，挡拆、区域防守、全场紧逼等战术都能高效执行时，全队士气自然会很高涨……比赛中影响参赛者情绪的因素有很多，除了上述规则的具体操作和技战术的执行外，还有场外观众的反应、主客场的因素、比赛时的心态和自我暗示等，这些因素综合作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情绪状态。

篮球比赛就是要尽可能地“重现”篮球运动中爱好、规则、技术、心态等综合因素形成的情感模式，形成“情感”效应。从球员角度看，在篮球比赛中获得的情感也是以“篮球这项运动本身所能产生的情感”为基础的。首先，篮球运动的爱好是“情感运动”的基础，热爱篮球运动的球员在打篮球比赛中更容易获得更丰富的情感体验，因为他们会把现实篮球运动中的情感代入到比赛中，使这两种情感相互映照。规则是形成“情感运动”的保障，一个熟知篮球规则的球员和一个对规则一无所知的球员，在比赛过程中会产生不同的情绪，前者会觉得规则只是必要的辅助，可以随心所欲、愉快地体验比赛，而后者则会感到受到束缚，自然不会产生积极的情绪，甚至可能会心烦意乱、远离比赛。此外，主客场比赛、球员伤病等因素也会对篮球比赛的情绪起到比较重要的影响……

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解释。

首先，从前面的讨论中我们可以知道，影响篮球运动员情绪的诸多因素，表明篮球游戏中“情绪”的产生是有条件的，或者说是存在一个“门槛”。这决定了篮球游戏至少在目前还不太可能像一些3A大作那样铺天盖地。然而，这些门槛恰恰是该类型游戏总有一些特定群体的玩家去支持和尝试的原因。

其次，前文解释了从篮球到篮球游戏的情感“接受顺序”。这是基于篮球游戏是真实篮球的“模仿”，从游戏创作的角度看，这个顺序是不可逆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玩家在情感接受上必须遵循创作的顺序。这些问题不是绝对的，需要历时性地分析。对于绝大多数80后、90后来说，他们在篮球中的情感应该先于篮球游戏（互动问题后面会讲到），这与他们接触体育和游戏的时间有关。但对于2000后、2010后来说，情况就不一定了。他们中越来越多的孩子先体验篮球游戏，后接触篮球。当虚拟与现实的关系发生变化甚至逆转时，他们获得的“情感”会是什么样的？笔者将在另一篇文章中讨论这个问题。

回到起点：电子游戏和篮球记忆

除了重现篮球运动的情感之外，篮球游戏之所以能够引起玩家的共鸣，让玩家乐在其中，还在于这些游戏与篮球运动的记忆息息相关。对于一些篮球爱好者来说，这个问题可能并不值得深入探讨，因为有时候喜欢一些人和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与篮球有关的记忆对他们来说也很个体化，他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爱上篮球。不过，记忆虽然个体化，但如果考察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可以发现，喜欢篮球的原因应该可以分为几类：看篮球比赛、看漫画、打篮球等等。此外，在讨论篮球电子游戏的过程中，篮球运动的记忆也不容忽视，这种记忆也解释了为什么好的篮球电子游戏能够对那些特定的玩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在与多位热衷篮球游戏的玩家交流中，笔者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关于篮球的回忆。《灌篮高手》就是他们不能不提的一部漫画。可以说，在80、90后这一代人中，《灌篮高手》已经成为了一座“里程碑”。这部从1990年开始在《周刊少年Jump》连载的漫画篮球火4，不仅在诞生地日本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其细腻的画风、热血沸腾的剧情、真挚的情感也感动了全世界的读者。再加上东映后来拍摄了《灌篮高手》的动画，直接影响了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篮球这项运动。对于有着类似回忆的篮球游戏爱好者来说篮球火4，一些游戏无疑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以《灌篮高手官方正版手游》为例，这款实时篮球竞技手游中的球员全部来自《灌篮高手》动画，也就是从县级预选赛到全国赛的球员。游戏根据动画中角色的位置和风格定制不同的技能，让它们在比赛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比如训练营前的樱木花道篮板能力强，宫城凉太突破抢断能力突出，真木真一各项数值非常均衡……除了技能和数值设定，《灌篮高手》中频繁出现的Q版画风让人印象深刻。游戏中的角色都是按照这种风格设计的，让人感觉非常亲切。再加上相对还原的配音，这些都能勾起玩家过往的回忆。当然，游戏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或许正是因为卡通设定，玩家感觉与《灌篮高手》的现实世界有些疏离。快节奏的游戏节奏让游戏有一点《篮球火》的感觉，一些角色设计缺乏创新，被认为“拼凑”……当然，这款游戏只是与灌篮高手相关的比较近期的游戏。其实早在动画播出后的1993年，万代就开始在任天堂主机和掌机上发行灌篮高手漫画改编的游戏。至于这些游戏的相同之处，可以归纳为两个方面：在实质内容上，这些游戏都与灌篮高手的原作或原创动画有关；在表现形式上，这些游戏都指向一个关键词——形象。

形象，正如本杰明所说，是曾经发生过和现在正在一瞬间聚集在一起的星群。它既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而是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寻找、启发和创造。那些似乎被尘封已久甚至可能一去不复返的过去并非毫无意义，形象使之具体化。用现在的时髦说法，它让“那些死去的记忆袭来”。我们先回到现实，我们对篮球的记忆是什么？或者说，我们脑海里残留的那些篮球记忆是什么？当我问一些有些“资格”的球迷时，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一份众所周知的与篮球有关的“形象”清​​单。它们是乔丹的“The Shot”、姚明和奥尼尔的对决、麦迪35秒砍下的13分、科比对猛龙的81分、詹姆斯的爆发以及勇士开创的小球时代；它们是中国男篮在世锦赛上绝杀斯洛文尼亚、奥运会战胜德国男篮闯入八强、中国女篮在2022年世界杯上夺得亚军、以及刚刚夺得的亚运会冠军……这些画面都成为了不同年龄层球迷的“专属回忆”。篮球明星退役后，总会有一部分球迷不再看比赛，或者看比赛的时间明显减少。这并不是因为比赛不精彩或者竞技水平不高，而是因为对他们来说无比珍贵的回忆被定格了，与之相关的画面无法再呈现。回到篮球比赛，现在的很多篮球比赛都是“实时”的，里面的球员都是现役球员，这是给那些还在观赛的玩家看的。不过有些游戏有模式，玩家可以选择任意时代的球星或球队，完成自己的篮球生涯。那些怀旧玩家往往会选择自己曾经崇拜过的篮球明星或球队，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哪怕他们崇拜的球星在现实中已经老去、衰败，甚至已经离世，哪怕他们喜欢的球队已经不再辉煌。

可见篮球比赛用一种特殊的图像形式，让球员对篮球的记忆鲜活起来，并激发这些记忆。人的记忆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一种形式是短期记忆，类似于开车时不断后退的街景。对不久前画面的视觉感知是一个相对连续、完整和忠实的再现，但这种记忆不会持续太久，会被另一个重建的记忆取代。当我们回忆当时在车里看到的景象时，我们需要调动自己去重塑这种记忆。也许开车那天我们心情不好，对后退的街景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有些阴郁，但当别人问我们那天看到了什么时，我们恰好心情高涨，那天不愉快的记忆就变成了丰富多彩的描述。这些记忆都是高度主观的。图像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提供了一种相对客观的存在——一方面，它能够较为可靠地还原记忆，但另一方面，它无法绝对客观地呈现过去。它注定与“我”有关，即使是重复的图像，在与“我”相关联时，也会产生各种变化。电子游戏是承载着特殊意义的图像，篮球电子游戏亦是如此。一方面，内容本身来源于篮球，为人们所熟悉，当然能够勾起人们对篮球的回忆；另一方面，电子游戏本身的图像也需要玩家的参与和切身体验。我们来做个实验，按照以下步骤进行： （1）打开一款有存档功能的篮球游戏； （2）打开随机比赛并进行游戏，当游戏进入某一节时进行存档； （3）存档后退出游戏； （4）读取存档文件继续游戏； （5）退出游戏，打开存档文件继续游戏。我们会发现，即便再次读取同一个存档来玩同一个游戏，由于后续游戏中遇到的各种情况，游戏体验也不会完全一样。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游戏中的所有可能性都是预先设计好的，但这并不妨碍“在场”的玩家为这些“可能性”的出现提供了契机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可以说，这段关于篮球的记忆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鲜活起来，这个原本属于电脑数据的篮球形象（比赛本身）似乎因为我的操作而变得特别而温暖……

这涉及到篮球比赛中图像的特殊性，也就是图像与现实中真正的篮球运动的区别。在现实篮球运动中，我们的身体完全是活动的，限制我们篮球动作的因素也大多是主观的：体能、力量、防守强度等。但我们在篮球比赛中的体验就不一样了。表面上看，确实是我们在控制着比赛中的球员，在进行比赛。球员与图像的主客体位置看似绝对、稳定。但实际上，我们在与图像频繁地互动：我们把操作交给图像篮球火4，图像再给我们结果。这种反馈的结果，并不只是指导我们下一步动作那么简单。这种反馈强化了我们对篮球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球员也通过图像获得了对篮球新的感受、新的理解。对篮球的理解也在传统理解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维度。对篮球的固有认知也随之发生改变，产生了另一种与传统完全不同的对篮球的认知机制。现实篮球运动中的“肌肉记忆”在篮球比赛中演变为“肌肉记忆+形象记忆”。这一新的认知机制表明，在篮球比赛中，主体与客体之间不再有绝对的区分，形象与“我”主动地相互渗透。比赛的过程是一个“主体形象化、形象主体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主体紧密地介入了比赛形象的生成与建构，“只有与人相遇，这些毫无生命的形象才能获得灵魂，成为真正鲜活的形象”。[3]形象也在此时变得活跃起来，影响着主体篮球记忆的塑造与形成。这就开辟了一条从“主体—客体”到“身体—主体”的路径，指向与身体相关的操作性体验。

操作体验——玩家在游戏中的“身体芭蕾”

“哈登的后撤步投篮打爆你！”“库里的投篮速度好快，根本挡不住！”“把球传给姚明，根本挡不住！”当我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需要结合上下文来区分人们是在看比赛还是在打比赛。“后撤步”“快速投篮”“无法盖帽”都是NBA球员的突出特点，通过这些球员在比赛中的操作，我们也会有不同的感受。但如果我们分析一下这种感受，就会发现一些值得探讨的问题。

在最近发售的篮球游戏《全明星街球派对》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部分，就是球员信息介绍。在原版球员胡里奥的球员简介中，有一段很有意义的描述：

“一位追求突破的探戈舞者，他灵活的舞步紧随音乐节奏，力与美相结合。他喜欢从生活细节中寻找舞蹈创意，以‘融合’为概念进行创作。以篮球攻防的节奏美为灵感的探戈作品《对抗》是对这一理念的最好诠释。”

虽然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这部探戈作品《对抗》的具体内容，但我们可以据此做出一些合理的推断。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胡里奥的打法。胡里奥作为4号位（大前锋）球员，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很有特色的球员：转身扣篮、切入扣篮，结合灵活的防守，他的打法很有探戈舞步的感觉。相应的，这种舞步也给我们一些启发，那就是篮球运动中存在着一种美感。对这种美的欣赏首先遵循了美感的一般原则，即审美主体需要欣赏审美对象，但正如一些学者指出的那样，篮球美感的特殊性在于，篮球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既是审美主体（观众）的审美对象，又是自我欣赏的审美主体。[4]从篮球美感的特殊性中，还可以推导出更深层次的影响和互动。

《全明星街球派对》官网地图

球星在比赛中的表现往往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的一些动作也引发人们的模仿，比如奥拉朱旺的“梦幻之舞”、诺维茨基的“单腿站立”、欧文艺术而富有创意的球风等等；甚至一些个人习惯性动作，比如乔丹的吐舌头、穆托姆博的摇手指等，都被很多人模仿。经常观看这些球星比赛的篮球运动员在训练和比赛中，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他们的影响。此外，在长期接触篮球、打篮球之后，球员们形成了自己对篮球的认知和记忆。在电子游戏中，玩家将自己对篮球的认知和记忆与电子游戏的画面结合起来，通过操作游戏与画面进行互动，最终获得愉悦的体验。笔者将这种互动简单描述为“球员-运动员-球员-体验”互动。这种交互被解释为“从……到……”，但如果从玩家最终获得的体验来看，这一系列的体验和操作往往是同时且无意识地发生的。

戴维·西蒙的“身体芭蕾”可以贴切地解释这一现象。“身体芭蕾”直接受“身体主体”控制，是“身体主体”多样性的表现，是指为完成特定任务或目标而进行的一系列综合行为，是身体技能或艺术才能的整合，其整体构成了人的生命。同时，一旦掌握了活动的基本操作，“身体主体”就能创造性地改变自己的行为，以快速满足当下的特殊需要。[5]“身体芭蕾”拓展了梅洛-庞蒂对身体能动性的强调，即“身体是心灵诞生的空间，是所有其他存在空间的母体”。[6]现实中，运球、传球、投篮都是篮球的基本技能，有过篮球基础训练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只有掌握了基本技能，才能顺利完成胯下运球、变向、上篮、吊球等难度较大的动作。篮球游戏也是如此。在游戏开始的训练课中，通常只教授篮球基本动作，一般是运球、传球等基本动作，之后则是投篮、上篮、抢篮板等常规动作。在基础训练完成后，稍微了解玩家的游戏会加入一些难度不算太大的实战训练，毕竟“纸上谈兵总是浅显的”。但一旦进入实战，玩家就会发现，由于最初对动作按键的不熟悉，以及瞬息万变的比赛局势，经常会在仓促之间按错按键，更何况现在很多篮球游戏都提供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球员供玩家体验，这些球员位置不同，特点也各异，在电子游戏中直观的体现就是他们技能对应的按键以及施放的效果往往差别很大，无形中增加了游戏难度。但玩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一次次尝试。随着我们对游戏越来越熟悉，我们会自由地控制球员，各种闪躲运球，各种技能连击，轻松随意，真正掌控游戏——“按键控制”变成了我们“身体主体”在进行的“身体芭蕾”。很多人可能觉得这只是简单的“肌肉记忆”，但“身体芭蕾”远不止于此，它是基于记忆和情感的。在体验数字游戏的过程中，由于影像的作用，玩家自身对篮球运动的记忆和情感被激活，篮球运动之美通过游戏影像之美体现出来，被游戏玩家感受到，从而形成一曲动人的“身体芭蕾”交响乐。

进一步说，“肢体芭蕾”并非终点，在此概念的基础上，我们还需要引入“时空约定”的概念。后者与前者相比，内容上有相似之处，但更侧重于习惯层面。在现实环境中，二者合力形成空间环境动态，是具有强烈情感感和时空感的“局部芭蕾”。[7]无论球员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训练，如何形成技术动作的肌肉记忆，一旦踏上篮球场这个特殊空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要重新评估、重构。“篮球场”本身就包含着会与球员（运动员）互动的特性，在竞技状态下，“篮球场”成为可以生成和创造身体活动的场所——球场。为什么有些人在自由训练中表现优异，却在比赛中“失败”？这是因为作为空间的“球场”不仅仅是一个场地，更是人们表演“芭蕾”的舞台。它能把所有的情绪、感觉都寄托在其中，产生各种可能性，与日常习惯相结合，给人一种真实的地方感。值得一提的是，“地方感”不仅仅指我在某个“地方”所得到的感觉，“地方”也有“场所”的意思，它还指人在场所中的一切活动，包括从生理和心理活动中获得的情绪。在地方芭蕾变得自然的基础上，人们可以进一步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和想象力。技术娴熟的篮球运动员在比赛中往往能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这不仅仅是激发潜能那么简单，时空芭蕾在发挥作用。在这里，身体芭蕾与时空约定、秩序与自由之间的协调与默契得以实现。正如篮球场是运动员真正的舞台一样，篮球比赛也是从“身体芭蕾”到“地方芭蕾”的强化过程。

最后本文希望对篮球游戏的游戏体验进行简单的总结：在篮球游戏中，情绪的再现给予了玩家直接的游戏体验，让玩家获得与篮球相似的情感——“情绪”；在情绪的影响下，游戏场中图像与身体的深度互动，保存并更新了玩家对于篮球的记忆；玩家也通过特定的游戏操作和“局部芭蕾”将情绪、记忆与创作赋予身体，从而最终获得一种基于篮球，却又不同于篮球的独特游戏体验。

结论

几个小孩朝我走来，看上去像中学生，穿着校服，在聊天。当他们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时，中间那个高个子男生说了句什么，突然跳起来，来了一个后仰跳投。那一刻，我有些恍惚，突然想起我以前也这样过。我们以前都这样过。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和他的有多少重叠，也许很多，也许一点点；我无法预测他到我这个年纪时，会不会偶尔打开电视看一场比赛，会不会下班后约朋友一起打“健康篮球”，我说不出来。但我很清楚，从我们被篮球这项运动吸引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爱就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延续着。这份爱或许会被误解、被遮蔽，但却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褪色。我们想在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中找到它，想在不再年轻的身体里抓住它，想在电子游戏的影像中错过它，不想最后在生活中失去它。

如此一来，我们对篮球游戏的热爱，是否也代表了我们对篮球的热爱？比赛结束后，我们关掉电脑，放下手机，回归生活。游戏中的遗憾，是否能让我们几近“石化”的身体，重新燃起打篮球的欲望？身体机能的不足或衰退，是否能通过篮球游戏中飞奔、逃窜的角色，得到补偿？虚拟与现实的关系，本来就不容易明晰，与生活相关的问题，更是难以解答。然而，此时，我们不妨从容地走向眼前的“晴子”，去回忆和回答那个最原始、最美好、最纯粹的问题：“请问，你喜欢篮球吗？”

参考

[1] H.Cox.运动心理学(第7版)[M].王树明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77。

[2]中国篮球协会。

[3] 。

[4]李元。

[5] Anne and David，《太空和地点的人类》，Croom Helm，New York and（1980）。

[6 -Ponty：Yang 翻译的世界。

[7]戴维·西蒙（David Si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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